離心機化為青銅巨獸，腹腔內金黃油瀑轟鳴墜落，每一滴都在空中凝成琥珀星球。王師傅的膠靴踏過流脂的地面，防菌帽沿墜著露珠：“如阿爾卑斯的口感？得讓草原的日頭在28℃融化！”話音未落，他手中的溫度計突然抽枝發芽，刻度開出格桑花。

發酵室飄來咸濕的霧靄。王工的探針輕觸凝乳塊，菌絲瞬間蔓延成大理石星河，某顆星斗突然黯淡，濕度警報嘶鳴！曹工甩出的加濕管化作銀龍，虹吸著銀河之水傾注菌群。故障日志懸浮半空，捧奶瓶的菌娃娃咯咯笑著，在“心電圖濕度線”上蕩起秋千。

最震撼是噴霧干燥塔。乳白云霧噴涌成通天神柱，劉主任站在數據流瀑布下伸手接住飛雪：“0.03毫米！這是嬰兒嘴唇親吻奶瓶的弧度！”乳清蛋白粉落滿肩頭時，他忽然化作雪人，鼻尖卻嗅出奶香。

危機在子夜降臨。埃及客戶的訂單要求如咒語閃爍，整條黃油生產線開始冰封。車間王主任怒吼著撕開胸膛，露出齒輪咬合的心臟：“降速！讓脂肪談場慢戀愛！”金黃的乳脂滾過處冰層迸裂，ISO認證標志在他脊背烙下發光的等高線。

吊頂上忽然炸開乳酪星云——某位技工失誤射出的奶酪塊，正演化為英仙座流星雨。“真空不足請調銀河閥！”對講機里的呼叫帶著天文臺般嚴謹的莊嚴和肅穆。我抬頭望見故障代碼在穹頂流轉，化作黃道十二宮圖。

琴聲不知從何處漫起。奶酪罐里流淌著液態月光，趙工的口琴吹落《鴻雁》的羽毛；化驗員小何踏著星屑起舞，試管架叮咚敲響銀河編鐘。夜班組長獻上的奶油奶酪，酸味竟讓所有人眼角沁出露珠。

晨曦初露時，李師傅牽著孫兒走過。孩子向噴粉塔伸出小手：“鋼鐵巨人在下雪！”老人蘸取塔尖飄落的乳清蛋白粉，在孫兒眉心點出六芒星：“是草原的云朵在此轉世。”我驀然驚醒，枕畔攤開的產品手冊上，赫然粘著一片結晶的乳粉，正將朝陽折射成北緯40°的金黃。

夢中所有剛硬的鋼鐵都化作流動的光，而草原的呼吸始終在管道深處起伏。或許真正的乳品工藝，本就是乳業人與機械共同譜寫的液態篇章，當我觸摸那粒真實的乳粉結晶時，遠處工廠傳來離心機的轟鳴與心跳共振。（李壽坤）